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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BWV 1009,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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車子還是那輛眼熟的勞斯萊斯,司璇坐進去之後,就聽陳叔樂樂呵呵地從後視鏡裏跟她打了個招呼:

“小姑娘,又見面啦——”

“陳叔好。”司璇笑著沖他點了點頭,上回他送自己回寢室的時候,禮尚往來地把自家的戶口都抖落了出來,兩人現在算是聊得頗熟。

正打算再跟副駕駛座上的吳念打個招呼,就看他扒著椅背轉過頭,悄咪咪地對她開口:

“我也不是想吐槽,但說真的,除了謝老師,你還見過誰為了接機特意穿西裝的嗎?”

司璇被逗笑,搖了搖頭道:“沒有,不過我高考那年,我爸等我出考場的時候也穿了西裝。”

吳念看她get到了自己,這種抨擊金主爸爸的話一開口就像大壩落下的水閘,後續停也停不下來:“是吧?而且你現在看到的還不是最誇張的,他一開始把一套二十八萬的三件套拿出來試了半天,還要配上他三萬塊的領帶和不知道多少個零的手表,我這輩子還沒見過一個炫富炫得這麽正經一男的。”

他話音剛落,謝景濯已經幫司璇放好行李,從另一邊車門上來,落座時順手解開西裝的第一顆扣子,兩條修長的腿安穩地交疊,光是這麽靠著,便把車子本身的昂貴凸顯的愈發淋漓盡致。

果然從上到下每根頭發絲上都寫著:我很貴。

吳念看到金主爸爸本人,當然也不好當著他的面說壞話,只能掩飾地咳嗽了一聲,轉過身去道貌岸然地開口:

“陳叔,那我們出發回家吧!”

歡欣雀躍得有點過頭。

司璇此時跟謝景濯並排坐後座,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二十公分,比剛才走路的時候還要近許多,再看看前頭的陳叔和吳念,莫名就覺得這局勢有那麽一絲微妙——

像是……司機送爸爸和兒子來接媽媽回家???

她胡思亂想到這兒的時候差點憋不住“噗嗤”一聲,一半是覺得好笑,一半又覺得羞恥,誰能想到到她這人整天看上去人模狗樣的,實際上老背著人想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兒。

就在她帶著對自己滿腔的恨鐵不成鋼在那兒自我檢討的時候,吳念已經一反他兒子的角色,操著老媽子的心出聲問:

“小璇,那你這次比賽怎麽樣啊,聽謝老師說成績很不錯?”

司璇聞言趕緊端正態度,謙虛地回:“這次發揮得還挺好的,僥幸進了決賽,不過跟那些大師級的演奏家相比還是有很大差距,在比賽裏也學到了很多。”

“那學校呢,參觀的怎麽樣了?看上了哪所?”吳念這口氣有種“我家小璇世界第一好,那些學校還不是大白菜似的任她挑”的迷之自信,說這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瞟了一旁不做聲的謝景濯一眼,就看他嘴角掛著一抹小紅旗似的、疑似勝利的微笑。

“嗯……目前看下來的話,”司璇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往邊上的那個人身上看,規規矩矩地回,“是比較想去國立音樂大學……”

吳念在她委婉的說法上繞了半刻,才把法國的那所學校和國立音樂大學對上號,如釋重負地“嗨”了一聲之後,再次確認:“就是想去巴黎?”

司璇有點窘,只能葫蘆似的點點頭。

“那學校的招生信息你現在就要去找找看了吧?畢竟都大三第一個學期了,很多東西準備起來還挺麻煩的,推薦信啊語言考級啊什麽……”吳念摸了摸下巴開口,不知道是在提醒她還是在提醒……某人。

果然謝景濯這樣活在雲上的溫室花朵聽到這話才總算回過了神,迫不得已跟著思考起現實的問題來。

司璇當然在吳念提起這些事情之前就考慮到了,她在法國的那幾天晚上整天琢磨學校的招生簡章,甚至看了往年入學考的各項內容。

真要說起來,巴黎國立目前面向全球的招生名額很少,大提琴專業每年基本上只有一兩個,考進去的難度不輸美國排名更高的幾所大學,而生源問題也直接導致近幾年巴黎國立在世界名校排行榜上的下滑。

司璇知道如果要讓劉松山選,他肯定會建議她去報柯蒂斯或者茱莉亞,不僅排名高、招生人數多,考托福也有一定的英語基礎,比另學一門語言要輕松得多。

可眼下連她自己都覺得她像是被法國迷了心竅,鐵了心想往南墻上撞,被那樣冥冥之中的契機推著往前走……

當然她並不會把這些想法對吳念和盤托出,只挑重點簡潔回答:“申請要求其實不覆雜,主要是考法語B1比較麻煩,申請材料通過了之後就能去學校面試和現場表演,而且學校這幾年也有來華招生,錄取的名額會另外再設置,比到校考試要輕松一些。”

謝景濯聽到“來華招生”幾個字時,眼睫微微一動,擡眼剛想說些什麽,想了想又還是默默地閉緊了嘴巴。

倒是吳念把重點中的重點抓住了:

“你之前學過法語嗎?”

“……沒有。”司璇的口氣有點弱。

“那怎麽辦?我聽說零基礎學法語還挺難的吧,難不成你要去報那種法語考級速成班?”吳念皺眉,想想要速成謝景濯時常跟他母親大人嘰裏呱啦的語言……就覺得還挺心疼小姑娘。

司璇早早已經被他這副成天操碎了心的口氣帶偏了,趕緊發言以表決心:“我這幾天看了一下學校附近的補習班,網上的網課資料也很多,說是四到六個月可以考過B1,我還有一年多的時間,肯定來得及的。”

吳念聽了覺得還挺靠譜,正想提出誇獎的時候,就聽謝景濯這廝在旁邊無比自然地接了一句:

“況且你還有我,我教你的話,用不了四個月就能考過。”

“?”司璇驚得飛快眨了眨眼睛,雖然不是沒想過這一茬,但native language和應試所需要學習的語言……應該不完全是一回事兒吧?

“……”前排吳念聽到這話,白眼頓時止不住地往天上翻,倒也不全是因為這位爺的口氣張狂得過於理所當然,而是——

他自己一大堆事情沒幹完就算了,現在竟然還主動開口兜攬活兒?

那這樣一來他摸魚的理由是不是也太多了點???

“小璇,那你的行李就先放在車裏吧?陳叔今天沒什麽別的地方要去,到時候晚上送你回學校也方便。”車子在別墅前停穩後,吳念一邊下車一邊對她道。

司璇點頭答應,轉念想到裏面還有給他們買的禮物,對給她開車門的謝景濯道謝後,又道:“我給你們買了一點小禮物,在那個白色的行李箱裏,要不然現在拿出來?”

吳念聽了有點受寵若驚,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,還沒等他開口“好啊好啊”,就看姓謝的某人已經神采飛揚地轉過身,飄然去開後備箱的同時拋來一句:

“太棒了,我幫你把行李箱搬進去……”

“???”吳念看看這傻貨再轉頭看看同樣一臉懵的司璇,恨不得把他抓回來前後搖兩下清醒清醒,就想問他聽清楚人家說什麽了麽就搬行李?

司璇看他降貴紆尊辛苦搬箱子的模樣當然也不好說什麽,只能在他一手一個行李箱,背上還把她的大提琴背下來的時候……幹巴巴地說了句“辛苦你了”。

進屋的時候午飯都已經準備好,考慮到司璇剛從歐洲回來,今天便沒讓做西餐的主廚操持,而是托付給從廣東來的大師傅做了一桌子的菜。

謝景濯收到司璇送他的那套下午茶茶杯之後,嘴上雖然只禮貌地道了聲謝,但事實上亢奮得連吃飯的心思都沒了,甚至非常得寸進尺地——全程不停地偷瞄司璇送吳念的那套銀餐具,活脫脫一司馬昭之心。

吳念原本喝著他最愛的椰子烏雞湯還挺高興,誰知道這姓謝的直勾勾的眼神簡直讓他如坐針氈,飯沒吃幾口已經把擱在桌上的禮物挪了又挪,最後實在受不了,把包裝紙包回去綢帶紮好,當著他的面收到自己背後的椅子上,這才總算斷了他的殘念。

謝景濯原本心裏就不太平衡,看也不給看之後當然更不平衡,放下手裏的筷子勺子沈默了好久,最後推開椅子站起來,鼓起勇氣道:“既然是接風洗塵,那我們開瓶紅酒慶祝慶祝吧……”

“坐下,”吳念口氣不善地開口喊住他,指了指他原先坐的主座,道,“大白天的喝什麽酒?你這一個半月全讓你給混過去了,今兒還打算摸魚?by kilian那邊催得急,而且也不光邀請了你一個人,到時候比稿會你讓我空手過去?”

謝景濯聽完,自認理虧地嘆了口氣,坐回位置眼觀鼻鼻觀心,開始默默喝湯。

司璇在吳念對面看著這一出,只能在心裏偷偷覺得奇怪,雖然之前不是沒聽說過經紀人腳踩大地頭頂藍天,可按謝景濯的咖位來講,加上吳念看起來年紀也不大,不應該被這麽可憐兮兮地安排啊……

於是她不小心忽略了某人眼下脆弱的心靈,認真地開口問:“吳念,說起來你和謝老師……一開始是怎麽認識的啊?”

這問題司璇其實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想說了,但之前礙於大家還不太熟,才一直挨到現在。

吳念聽到這話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,臉上浮現出一種悔不當初的可以比之糟糠之妻控訴老夫的神情:

“我第一次認識他那會兒,就是出版社一個小實習生,謝老師跟那家出版社簽了《山海卷》,那時候也還沒傳出來說他拖稿,就是出了名的畫得慢,有次交不出稿子的理由竟然是家裏掃描儀壞了,我boss就讓我來跑腿,說把畫稿帶回出版社掃描。”

“那掃描儀是真的壞了?”司璇還沒見過謝拖拖的本性,過分年輕地開口。

“你信他個鬼,”這事雖然已經過去好幾年了,但吳念一想起來還是忿忿,“到他家的時候連稿子的毛邊我都沒摸著,這人說自己大腦卡殼,畫不出來,還忽悠我在他家吃飯,還想用一杯咖啡賄賂我!”

謝景濯的臉面有點掛不住,悶悶地咳嗽了一聲,提醒他別再說了。

然而司璇的求知欲上來了一時下不去,節奏緊密地追問:“那後來呢?”

吳念當然並沒有理謝某人,只對她道:“那時候不是年輕不懂事嗎,他忽悠我我就傻楞楞回出版社了,又是實習期,一個月過完等入職,出版社拍拍屁股再也沒聯系我。後來這人聽說我被炒魷魚,大概良心不安,就問我要不要做他助理,我也是一時為金錢折腰,誰知道答應下來之後,後半生都要活在催稿的噩夢裏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吳念:我,全書最慘,懂?

小謝:……

小謝:誰說我就不可憐了呢?[望天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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